第十三章奥地利之痛
刘洪林
赵文海带着冬季两项滑雪女队出国去打世界杯比赛，前几站都没有什么建树，队伍却得到很大磨炼。最后一站世界杯比赛，也是世界杯总决赛在奥地利举行，大家养精蓄锐，决心在奥地利拚死一搏。队伍转到奥地利豪科菲森滑雪场，曹丽梅顾不上欣赏那里美丽的高山和连绵的雪峰，她在做比赛前的最后准备，擦拭她那副明亮的滑雪板，调试她那支心爱的小口径运动步枪……
冯兰英拿回几份报纸，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指着一张中文报纸上的照片说：“曹姐，好多报纸都在报道你，这份中文报纸还说你能拿冠军呢！”
曹丽梅头也不抬地说：“你别看那些报纸瞎吹了！”
冯兰英说：“怎么是瞎吹呢！他们说你是亚洲雪坛上升起的一颗新星，也是世界雪坛上的一匹黑马，你在亚洲得过冠军，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也得过冠军，都希望你能在世界杯比赛中也得冠军呢，这有什么错！你的优势项目是7.5公里短距离，12.5公里集体出发项目成绩也不错，如果超水平发挥的话，完全有可能夺冠摘金。”
曹丽梅掂了掂自己的步枪说：“别说夺冠摘金了，真要是能拿块奖牌，我就把它挂到脚趾头上。”
“金牌不能代替脚趾头。”
“有金牌我可以不要脚趾头。”
“就怕你将来金牌拿多了，脚趾头不够用。”
“能在世界杯比赛中拿到一块金牌就足够了。”
曹丽梅说的对，我们就是要拿到一枚世界杯比赛金牌，长长中国人的志气。说句实在话，想拿世界杯比赛金牌可不是那么容易。世界杯每场比赛都非常激烈和残酷。曹丽梅虽然一直惦记着这块金牌，无奈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她在女子7.5公里短距离比赛时，拚尽全身力气才获得一块银牌。唐朝燕看到她站在终点仰天长叹，任凭汗水和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怕她一时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看见赵教练走开后，赶紧过去轻声说：“曹姐，你这块银牌已经是亚洲运动员的最好成绩，应该高兴才对！”
曹丽梅实在高兴不起来，她恨自己为啥冻掉一根脚趾头，要是还有十根脚趾头，说不定这次就能拿到冠军。她擦把脸上的泪水对唐朝燕说：“我是应该高兴，大队长说过，咱们的任务是金牌，拿块银牌我真高兴不起来。咱们女队今年的世界杯比赛全部结束了，没能拿到金牌，以前那么多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了，大伙儿的心里都不好受，我哪还能高兴得起来。”
唐朝燕安慰她说：“怎么能是白费呢！咱们今年没有得到金牌，可以明年再来比。你现在离金牌只差一步，只要不放弃，金牌总会有的。”
曹丽梅一把拔出插在雪地上的滑雪杖说：“你说得对！我们明年再来跟她们比一比！”
中国冬季两项滑雪男队还剩下男子4×7.5公里接力比赛。这个项目中国队没有明显优势，还是派出了于成烨、王海斌、黄小龙和许庆去冲击奖牌。比赛开始后，由于黄小龙过度紧张，平时的神枪手居然打出20发15中，导致中国队未能进入前八名。曹丽梅发现他独自躲在终点旁的一棵大树后面哭泣，走过去说：“小龙，你干啥躲在这里哭？”
黄小龙的泪水更加汹涌，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曹姐，都是我不好，我打的实在是太臭了，我连累了大家。”
曹丽梅何尝没有难受过，她刚才也是泪流满面，不过这时反倒平静地说：“小龙，谁参加比赛都会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关键是要把以后的比赛打好。”
是啊！哭有什么用？竞赛场上是不相信眼泪的。黄小龙止住泪水，朝身边的大树狠狠地砸了一拳说：“曹姐，我回去就是累死，也要再加把劲儿训练，明年的世界杯比赛，我非要拿回一块奖牌不可。”
奥地利之行在我和队员的心里都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伤痛。队伍返回双峰八一雪场，低迷的情绪在全队四处漫延，最能未卜先知的王焕才教练经过几天几夜的研究，得出一个令全队都十分惊讶和泄气的结论说，曹丽梅要想拿世界杯冠军，还得再练十年。这话差点儿没把我气死，我狠狠地批评王焕才说：“你敢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立即处理你。”
曹丽梅倒是很看得开，她真诚地对我说：“大队长，十年怕什么？真要是十年能拿到世界杯冠军，我就再练十年！”
多好的孩子啊！以前她还是个逃兵，现在却成了勇敢的战士。多年以前外国人不是说过“中国人只能参与开展冬季两项竞技滑雪运动”的断言吗？现在曹丽梅已经拿到了亚军，实现了奖牌零的突破，等于粉碎了他们的断言，证明了中国人的实力。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拿到金牌，国歌还没有在世界杯赛场上奏响，外国人那句断言还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上，像一根钢针一样扎在我的头上，像一个耻辱的标签一样贴在我的脸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代优秀的中国滑雪人忍辱负重，东征西杀，前仆后继，不就是要粉碎外国人的这句断言吗？不就是要打破这个戴在中国人头上的魔咒吗？谁敢乱我军心，泄我士气，我就让谁从滑雪队里消失。
天堑要逾越，魔咒要打破，高峰要攀登。中国雪人要为军队荣誉而战，要为国家荣誉而战。
我们从全国冠军打到亚洲冠军，现在仍在冲击世界杯冠军。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能在世界杯比赛中获得冠军，才算真正跃上世界雪坛，这也是我们的最大心愿。我让林副大队长在训练场上又增加一幅巨大的标语口号：滑雪超欧美，神枪树国威。
国内各种比赛都成了我们滑雪队的训练场。全国冬季两项滑雪冠军赛在吉林省北大壶滑雪场拉开战幕，已经获得男子7.5公里短距离比赛冠军的黄小龙，又开始挑战15公里比赛。骤然下降的气温好像存心跟运动员过不去，风也一个劲地跟着凑热闹，把插在雪地里的彩旗刮得呼呼响，几杆彩旗实在站不稳脚跟，被大风卷得连翻几个跟头，狼狈不堪地倒在雪地上。黄小龙一边等待15公里比赛，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偏偏一下就把帽子上的护耳扯破了，寒风立即从破洞里灌进来，王友亮教练对他说：“小龙，天气实在太冷了，这样比下去容易把耳朵冻坏，这场你就别比了。”黄小龙撸了撸护耳说：“教练，这么好的训练机会，我就是把耳朵冻掉了，也要把这场比赛拿下来。”比赛时，我看见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拚命地在雪道上飞奔，拿到了一枚宝贵的银牌。
轮到曹丽梅比赛时，风刮得更是一阵紧似一阵，组委会没有推迟比赛的意思，运动员只好顶着寒风走进比赛场。有些地方队的运动员，中途就悄悄地退出了比赛，曹丽梅毫不胆怯，始终把每个参赛队员都看成是世界头号选手，奋力拚搏，遥遥领先，又把12.5公里集体出发项目的金牌收入囊中。
第二天，男女混合接力比赛前，曹丽梅突然发高烧，赵文海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疼地说：“丽梅，实在不行就换人吧！”
“不换！我还能滑。”
钟队医既不敢给她打退烧针，也不敢给她吃退烧药，怕比赛结束检查兴奋剂出问题，只好拿出长长的银针，对着她的少泽穴狠狠地扎下去，又一下一下地进行点刺，一直点刺到出血，又用银针反复刺激她的曲池穴和外关穴，暂时将她的体温降下来。男女混合接力比赛这个项目规定，各队参赛队员共4人，2男2女，每名男队员滑7.5公里，每名女队员滑6公里。曹丽梅早早地站在接力区的雪道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飞速滑行的黄小龙，等着接过他的棒。滑雪接力比赛不像百米接力比赛，运动员手里不拿接力棒，只要在接力区域内，前棒运动员双手拍到后棒运动员的后背，就算完成了交接棒任务。曹丽梅在接力区慢慢向前滑行，从后面冲过来的黄小龙用双手猛地向前推她一把，她就借着这股巨大推力，箭一般地向前射去。没有人相信她刚才还高烧38．6度，更没有人相信她滑完自己那段6公里的比赛路程，比以前最好成绩还提高了2．8秒。
我在心里感叹：勇者无敌！知耻无敌！哀兵无敌！
全国冬季两项滑雪冠军赛结束之后，黄小龙鼻子痛痒的毛病明显加重。以前他的鼻子就一直不太好，受冷受热都会疼和痒，到医院检查也没有什么确切结果。医生说，可能是过敏性鼻炎吧！让他冷了热了都注意点儿，他就没怎么当回事，这次在钟队医的陪同下，医院进行彻底检查，医生很严肃地把钟队医叫到办公室说：“黄小龙的病情很严重，我们需要当面跟你们单位领导和他的父母谈一谈。”钟队医不敢耽误，马上向大队领导报告。我和黄小龙医院，医生如实地告诉我们说：“黄小龙患的是嗅神经母细胞瘤，现在是癌症晚期，癌细胞已经通过血液向全身扩散，只能住院接受放疗或化疗，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无论是我还是黄小龙的父母，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恶噩。黄小龙提干才一年多，是入选国家队的优秀运动员。黄小龙的父母不敢把真实的病情告诉他，我也不敢，只能平静地坐在病床上说：“小龙，你的病需要做个小手术，医院里安心治病，其它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想，等病好了再说。”
黄小龙说：“大队长，我知道，医生说了，我的病不要紧，就是个小手术，病好了不影响训练。”
我说：“当然不会影响训练。你要想早日归队，就得跟医生好好配合，按医生的要求接受治疗。”
黄小龙很自信地说：“请大队长放心，我一定好好接受治疗，争取早日归队，备战明年的世界杯！”
我强忍住内心的酸痛说：“好！我们都在队里等着你！”
本期编辑：周文洲投稿邮箱：zhouwenzhouyeah.net长按右侧图片识别北京哪个医院能治疗白癜风白癜风的治疗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