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那碗腊八粥,但愿没吃到你兄弟的大脚

《疼》/年11月30日/油画/40×40cm

大家饭

在黑崖以及黑崖周边的大雾山、妙道清源峰、人形冲、李姓洼冢、李姓隆坪子、姑奶奶峒与公公峒乃至凭湖,一整条的央河河谷,没有腊八粥,只有大家饭。

关于民国二十二年,金莲奶奶引得狮子与虎子在青麟沟吃大家饭的时候遇到大柳儿与细柳儿,老老少少,二家,五口,大家饭吃完又逃出生天的故事,在黑崖以及黑崖周边的大雾山、妙道清源峰、人形冲、李姓洼冢、李姓隆坪子、姑奶奶峒与公公峒乃至凭湖,一整条的央河河谷那可是个个皆知,人人皆晓。

但只有奶奶与狮子还有虎子总共是三个人晓得人肉的味道。

金莲奶奶的细脚其实根本就没有三寸,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寸六七分的样子,到不了二寸八分。小时候细脚奶奶被路过李蟒岩寨的算命先生掐手指头算过,说,一生的火运走不到头咧,彼时的金莲奶奶还是李蟒岩寨的千金,二小姐,也不晓得算命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蕴味,等到狮子满八岁,虎子满七岁的时候,这才终于晓得了,所谓火运,就是要被火反反复复的烧。烧得百屌冇得还不休止,还要——一世的穷苦。

头回过火烧是在细胡塆,烧的是大屋,只好搬到大胡塆;二回过火烧是在大胡塆,烧的是胡姓祠堂,末了,只好在祠堂的灰烬边厢搭茅棚,勉强住到央河的人们开始割榖,打栗子,准备中秋节煮猪脚吃。一步步的走到这般田地,金莲奶奶也不再是李蟒岩寨的千金了,二小姐是没有谁再喊了,而是寡妇,看央河的人们割谷,就带狮子与虎子在收获过后的皲裂田畈扫剩谷,与鸦雀争食;看央河的人们打栗子,又带狮子与虎子去荆棘窠儿寻大家捡剩的栗球,驮回茅棚,用剪子撬开,一样的有栗子吃唦。只要大细伢儿勤快,不懒散。

头回火与二回火都是虎子放的,第三回火还是虎子来放,离中秋节还有四天,虎子趁狮子与金莲奶奶不在,一个脚踮得高高的够挂在火垅上头的细篾丝箩儿,盗蔫栗子吃,没盗到,反而连细篾丝箩儿带栗子全都倾在火苗子,一下子点着了,哔哔啵啵,一把火又烧得百屌冇得咧。古老话说事不过三,冇得解,走哇,去讨米哪。

也好,反正,百么事家财都冇得,个就等于说金莲奶奶就不得再过火烧唦。

金莲奶奶后背驮的是虎子,自家打头,狮子殿后,趁央河而往上游——讨米。头站落在卜舟坳,在赵老爷的火房打短工,一家三口帮厨房,挑水,打杂。民国二十二年的金莲奶奶也不叫金莲奶奶,叫金莲娘娘,大家闺范,风姿绰约,一天到黑的在灶门口搞得满脸是火灰与黑锅灰,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却更显俊俏,更显骚浪,看得赵老爷从甘陕带回到央河的石六夫人,大家私底都曰石女人的石六夫人怒气冲冲,火冒万丈,到十月间,天气渐渐转凉,说农忙已过,叫金莲娘娘引得狮子与虎子大清早动脚,接得讨米。

那是金莲奶奶一生唯独的讨米经历,所以每日,每黑夜,每个处所都如同青菜煮白豆腐,记得清清明明,在活到九十九岁的时候依然是历历在目,点点在心间。

落在蜂蚁坳过大寒咧,是犬月初二;落在李姓隆坪子过冬九九咧,是犬月十六;落在李姓洼冢过大寒咧,是鱼月初二;再过六天就是鱼月初八唦,得有处所吃大家饭唦,但在富实家户多得很的李姓洼冢也冇得哪个谁要收留金莲奶奶以及狮子与虎子,倒不是因为世主人们怕虎子吃得多又不做事,还爱到处点火,烧野烟子,而是李姓洼冢的娘子们都怕自家男人把得金莲娘娘瞄得瞅得心猿意马,六神无主,搞到底中底不是自家要被赶回到娘屋的,就是夫家败落,人亡家破。

冇得解,鱼月初四动身哪。走唦狮子。金莲奶奶后背驮的是虎子。

鱼月初二的雪落越落越大。

也到过豸关,也到过娘娘关,但企在娘娘桥的桥头看到满河的石头尽是奇形怪状,山高水远,金莲奶奶还是退回到李姓洼冢,绕道楮树下讨茶吃了,接得就趁央河而往上游,讨米哪,到大人冲,穿旦角洞与梨园沟,到龙崮,一瞝,一瞄,哦嚄,一个大陡磡子,一条羊肠路也是笔陡笔陡的,叫莫说金莲奶奶的米袋窦里只有几块糍粑,冇得馀粮也冇得衣裳鞋袜铺盖,轻便,狮子也能自家顾自家,但金莲奶奶的二寸八分不到的细脚,后背驮虎子那是必死无疑,不可能有活路走到天堂,去不得吔。车身,打转,趁岗走哪,如若不然就打不准方位,白日青天的要把得野物吃,或者是驴头狼或者是马尾狼,还有猫咧,虎咧,野猪咧,爱解年轻娘子小衣的夔与爱吃年轻相公的山大人咧,九根尾巴都已长得齐整,头顶的毛都已长到三尺马下就能扎成翅膀满天飞的姑奶奶咧,一个个的,一群群的,在兵荒马乱的民国二十二年都在等得吃人咧。吃活人咧。

一路讨米,一路问,金莲奶奶也不晓得究竟到了哪些处所,大大细细的湾子,砦咧,磡咧,塝咧,冲咧,岗咧,一道道的过;四处八所尽是几个男人抱不过来的树,死枝死桠死叶子堆积如山,好引火哪,如若是天黑还逢不到有家有户的处所,就烧火,一来驱赶野物,二来熯糍粑得虎子吃,金莲奶奶与狮子自家只能饿肚子。虎子饿得慌了,连细路边厢的或者石头或者木头都要啮几口。连金莲奶奶也啃,一对大奶子把得七岁的虎子啮得不见奶嘴,还嗍得平平的。白白的。布满青黑色的脉络,像无数条细蛇在金莲奶奶的胸脯游走。

也好,一路叫莫说也把得或者是行蛮的,或者是作强的,或者是打短掍的,或者是大户名家的男人解过小衣,但,一瞝,一瞄,一瞅,一对平平的白白的布满青黑色脉络像无数条细蛇在游走的胸脯,无论如何的搓啊揉啊捏啊,自家双胯间的家伙就是硬不了,翘不起来,蔫耷耷的,软塌塌的,比时作罢。耶屌,今朝且放生哪。

但也冇得哪家哪户的哪个谁(敢/想)收留。

一路都听到大家嘈,说么事姑奶奶峒与公公峒的毛沵甫与毛柊甫兄弟俩因为母亲递年就是八十三岁大寿而大施济,从鱼月初八到正月十五元宵夜但凡是过路的,讨米的,算命的,拍鱼鼓筒子的,作算是流蹿犯案的,只要逢到都有得吃的。只管过年咧。只管吃饱咧。一路讨米讨到大连沟的金莲奶奶第三次的车身,打转,今朝就趁沟走哇,到姑奶奶峒与公公峒去找毛沵甫与毛柊甫。富实人要过年,穷人也要过年唦。

一百零三岁的金莲奶奶依然头脑清醒,总不忘用富有哲理思维的物质语言来点醒我。

雪,一直在落,偶然有白日青天,但树大,沟深,所以总也打不准方位。金莲奶奶估摸有时候方位是错的,有时候方位又冇错,反正不急,大家饭吃不到作罢,小年二十四吃不到也作罢,只要鱼月二十九赶到姑奶奶峒与公公峒,虎子能吃到大年三十大天光前的开门饭就可得。自家与狮子吃与不吃都无所谓了。顾不及了。

一个处所叫青草湖却总不见湖,一家大富实人,叫金莲奶奶朝西走。大富实人五短矮矬的躯壳要动金莲奶奶的肉身子,看到平平的白白的布满青黑色脉络像无数条细蛇在游走的胸脯就作罢了。大富实人的根大得很咧。

一个处所叫白云庵却总不见庵,尽是穷人,叫金莲奶奶朝东走,说青麟沟也有吃大家饭的。而且如来的好吃咧。白云庵的穷人们就冇得哪个谁动金莲奶奶的肉身子,金莲奶奶就听信穷人的,朝东走,究其实,路还不算远哪,只就二三里,但又陡又细的路确然是不好走,而且如来的雪已然淹到了金莲奶奶的胸脯,边厢又尽是几个男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一水的枞树,不见枫树与麻栎树,更不消说得其他的杂树了。走啊,走啊,走啊——,哦嚄,一个山坳并不大,但屋确然气派,青砖红瓦,七进九重,远远的就瞅得到屋脊,重脊的顶端为骑凤仙人,屋榴底下的墙画的尽是狎咧,狮咧,豸咧,鸱吻咧,天马咧,狻猊咧,斗牛咧,行什咧,落龙子咧,但就是听不到鸡叫天黑,也听不到狗吠有贵客到啰喂。

不管三七二十一,进去再说哪。

一个巨大的中庭昏黄昏黄的,但有光亮,但不是灯的光亮,而是火的光亮。火的光亮来自于最中央的天井边厢,一个大火垅,二三十号人围住熊熊燃烧的几个大枞树蔸子,哔哔啵啵,枞香四溢,枞油直冒,火苗子上头,一个大海铁罐煮得嘀咕嘀咕,也不盖,看得到白色的米粒以及各样各色的荳子在逐渐黏稠起来的大铁罐窦里跑跑跳跳,上翻下腾,好不闹热。只就是,二三十号人都戴了软边的毡帽子,帽檐拉到眉头,遮住二三十张脸以及眼睛。都不作声亦不出气,死死的盯得大海铁罐子,既分不清女男,也分不清老幼。一个百来岁的婆婆坐世主人的大圆椅,垫的有絮,絮的里子是白麻布,面子是红缎子,看到金莲奶奶以及狮子与虎子,左手食指朝二三十号人指指,二三十号的身体都尽量缩,腾出三个位子,自家在中庭寻到麻枯凳子,落座。等吃大家饭。

这时候,虎子突然大叫:

肉,肉,肉。

狮子迄目今还记得,虎子突然大叫的声音听起来很残忍,像刀口,正要抹向狮子自家的后颈项,肉,肉,肉,肉——,一调头,一对细伢儿正好企在狮子自家的身后,阆阆闶闶的,瘦瘦高高的,看脸型不像本地,(想要插进来吃大家饭却又冇得板眼,干着急)。

这时候,坐在大圆椅的婆婆开口了,咕咕哝哝的,狮子连听好几遍才大略猜出总是四句,十六字。循环往复的念叨:

黄荳红荳,

赤荳绿荳,

腊鸡腊猪,

猪首猪尾。

狮子要给年龄与自家相仿的一对细伢儿让座,被婆婆止住了。恁婆婆是天生的恶相咧,很小的时候狮子总对我说到百岁婆婆,一根烟竿少说也有三尺,要指派在座的某伢儿做么事就指某伢儿的或手或脚或嘴,个就等于说在座的某伢儿赶快动手唦,动脚唦,动嘴唦;如若要说某伢儿恁事情做不得就用三尺烟竿敲某伢儿的头,做不咧。万千做不得咧。二三十号人都听命于百岁婆婆的三尺烟竿。

狮子也看到大海铁罐窦里有物什子,白色的米粒以及各样各色的荳子跑跑跳跳,上翻下腾,间杂也有坨坨落落的物什子像是肉,但又不像是肉。只就是闻不到——

肉的味道。

再慢慢看,中庭的四个角都是天井,细的天井;前后二面都还有枞树板子的屏风,左右二面是墙,墙有中门,有侧门。一对细伢儿插不进来又从左边墙角的侧门走啰喂。

一整个中庭都是昏黄昏黄的,熊熊燃烧的几个大枞树蔸子的光亮本根就照不见所有的旮旮旯旯,从最中央的天井看上头,只是白茫茫的在落雪,落在天井冇得任何的声响。二三十号人也都冇得声响。一盎司的声响也冇得吔,包括金莲奶奶还有狮子与虎子,狮子说,要说有么声响,就是百岁婆婆坐在大圆椅窦里咕咕哝哝:

黄荳红荳,

赤荳绿荳,

腊鸡腊猪,

猪首猪尾。

白色的米粒以及各样各色的荳子在逐渐黏稠起来的大铁罐窦里跑跑跳跳,嘀咕嘀咕,(听得嗅得)寒瘆人。

狮子说。

狮子说不出个中原因。一整个中庭都弥漫了奇怪的味道,像煮肉,又不像是煮肉;像是肉的味道,又不像是肉的味道。酸的。一对细伢儿就此不见踪迹,只就像是从来没有狮子的后颈项出现,只就像是二三十号人中的某某某与某某某的魂魄(走散啰喂),但狮子后颈项的刀口与寒气,一直是在的。只是虎子冇看到,只是不停歇的大叫:肉—,肉—,肉—,肉——要吃肉———

民国二十二年,鱼月,初八,虎子在青麟沟吃大家饭的时候确然是吃到肉了。

狮子也确然是吃到肉了。

还有金莲奶奶。

那时候,大家都把金莲奶奶喊作金莲娘娘。可能是百岁婆婆体恤金莲娘娘吧,大家饭煮得要熟还没熟的时候还在烟锅筑满烟丝了,摁实了,就得火炭点着了,递给金莲娘娘,指指金莲娘娘的嘴;金莲娘娘嗍几口,呛得眼泪浠浠的,直咳。二三十号人只是在看,又不像是在看,都不声响。

大家饭由百岁婆婆盛,一碗碗的盛,一个个的盛。金莲娘娘的大家饭也是百岁婆婆盛的,样色多,有米以及细米,有麦以及细麦与花麦,有蜀黍以及玉蜀黍,有黄荳红荳赤荳绿荳以及云荳与蚕荳,还有扯油麵祚馀的圪塔坨儿,还有——肉。盛到金莲娘娘的时候,(看得出)百岁婆婆是在特为多盛肉,但不出声响。吃哪。么可能有肉不吃的道理呢?虎子吃得顶顶多,顶顶快,一碗碗的吃总冇得停歇的时候。也不怕烫。

只就是百岁婆婆自家不吃。还在念叨:

赤荳绿荳,

赤荳绿荳,

腊鸡腊猪,

猪首猪尾。

一对外地的细伢儿也不吃。

本根就不见细伢儿的踪迹唦,每每说到与柳姓二兄弟的头回相遇,狮子总感叹他们只就像是魂魄,不像是人。

狮子吃到第三碗的时候,也不晓得是为么事,一碗滚烫的大家饭泼了,结结实实,完完全全的泼在虎子的左半边脸,比时烫得发红,一刻儿就起泡咧,又哭又吭又哕,一张嘴,还在不停歇的吃大家饭。

百岁婆婆看到了,听到了,只就是不声响,只吃烟,只反反复复的念叨四句,十六字。只帮得二三十号人盛大家饭。

二三十号人也都看到了,听到了,全都不声响。只就是吃大家饭。

冇得解哪,金莲奶奶自家不吃了,抱了虎子去找有水的处所洗。狮子比时放碗,起身,跟在金莲奶奶的后头。百么事看不清楚。也不晓得或者是水缸或者是井的处所,还是(得亏)狮子,由得自家的嗅觉,从左边墙角的侧门走进去,在暗黑的走廊摸,深深浅浅,浅浅深深的摸黑走几十脚百来脚的样子,末后,一丝光亮从后门穿透,落在子母仨的面前——一对外地脸型的细伢儿蜷成团,缩成乌龟,在墙旮旯(冻得饿得)直抖,直哆嗦。狮子拉了他们俩,引得金莲奶奶,还有虎子,狠猛的跑。

五个人不敢走来时的路,而且,来时的路也被雪给淹没了。连跑带走,三天三夜跑到白云阉,也不敢再问路,好在,天晴了,一条大路直指太阳西沉的方位,逃到姑奶奶峒与公公峒,就在毛沵甫的大屋落趸,等鱼月二十四,过小年。再吃肉。

毛沵甫有田二万石,在悬城也是三甲之列的大地主,家如山大,业如海大,而且如来的细兄弟毛柊甫在天都的国军当副官,所以抓壮丁的都要骗开姑奶奶峒与公公峒,不敢路过。解放后,当四野的老胡带领工作组驻扎在青草湖搞土改的时候,狮子也加入了,土改结束,老胡要狮子跟得自家到天都吃国家粮,狮子念叨金莲奶奶后背只驮过虎子,双肩无坎连水都没挑过,一生的手艺就是下田畈扫剩谷,讨米,冇答应老胡。

那就每月给娘三十斤大米,老胡想想,又补充说再给十斤白麵。行不行?

狮子模仿老胡的毛主席语调,说:

不行。

今年刚好满九十岁的狮子对我说,一生冇吃到现成的国家粮,也冇领到现成的国家钱,本根不是娘的问题啥。本根是虎子唦。以虎子的吃量莫说是三十斤米,十斤粉,就是三百斤米,一百斤粉其与也要把金莲奶奶饿死唦。

在黑崖以及黑崖周边的大雾山、妙道清源峰、人形冲、李姓洼冢、李姓隆坪子、姑奶奶峒与公公峒乃至凭湖,一整条的央河河谷都晓得虎子的食量大,但没人晓得究竟有多大。究其实,金莲奶奶也不晓得,狮子同样不晓得,狮子只记得民国二十二年鱼月初八,在青麟沟吃大家饭,如若是把大铁罐窦里的物什子分作十股,虎子估计吃光三股啰喂。虎子又不怕烫,别人家是么吃得赢虎子呢?

狮子说。

狮子怕烫,吃得慢,吃到第三碗,烫,一吹,一搅,一筷子从碗底搅出——一只脚趾丫。

脚趾丫肯定是人的唦。

狮子说。

到民国二十三年,风调雨顺,金莲奶奶又引得狮子与虎子,还有大柳儿也细柳儿从姑奶奶峒与公公峒动身,讨米讨到黑崖,在田湾,遇到柳善人,收留了大柳儿;又讨到五棵柳树,遇到裁缝老爷,收留细柳儿。

金莲奶奶是我的奶奶,一百多岁了,没人知道是死了,还是健在,至今仰躺在五棵柳树的萧姓的正房正屋的白头床,有心跳但没有呼吸,永远面色如生。狮子跟得四野的老胡搞土改的时候,金莲奶奶被选为悬城的妇女代表,在青草湖参加批判会,看枪毙大地主大恶霸大土匪,其中,毛沵甫定的是大地主,四野的年轻男人把子弹就得自家的坚硬的布鞋底磨,反反复复的磨,磨钝了,从后脑进,双眼间出来,一地的脑浆,像白豆腐。

百岁奶奶定的是大土匪,批判的时候是活的,要枪毙的时候是死的。一生平安无事。细柳儿是大柳儿的二兄弟,至于大柳的三兄弟,自然是被百岁婆婆煮了大家饭,分给大家吃了。金莲奶奶吃了,狮子吃了,虎子也吃了,虎子吃得顶顶多,顶顶快。

只有大柳儿与细柳儿没吃。细柳儿是我家隔壁的,一生都在和狮子打啊杠啊,活到八十多岁的时候被饭噎死了。

狮子自然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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