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小罗随香香回鄂西乡下的老家过完了年,决定返回灯都古镇开工了。香香是小罗结婚六年的老婆,娘家在鄂西大山的深处,进去一趟相当不易。两公婆大清早出发,从村子走到外面的乡道,两人走了三个多小时。
风刀子一般地往脖子里刮,生疼生疼。背包里除了生活必需品,塞满了岳父岳母家的腊货,沉甸甸的,勒得小罗肩膀生疼。路上结冰,一步一滑,小罗几次停下来把香香的衣服裹了又裹,用围巾严严实实包住脑袋,留两只眼睛在外面,牵引着探路前行。
下山前,雪还纷纷扬扬的,到了县城,大雪停了。
香香蜷缩在车站的长条木椅上哭了。香香说:打死再也不回娘家过年了,冷啊,冷啊,冷啊——!
小罗解开棉袄衣扣,握住香香的手,香香欲缩回,小罗用力按住,强行塞进胸膛里。
香香问小罗:“很冷吧?”
小罗回答:“不冷,老婆的手贴在胸口,温暖如春呢!”小罗强装笑颜,逗老婆开心。
香香擦了眼泪,欲对老公笑笑,脸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笑容就僵在那,难看极了。
香香说:“我的脚好冷好冷——”香香跺脚,泪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香香的鞋子里灌满了积雪,化了,十根脚趾头冻到一起,撕心裂肺一般疼痛。
小罗心疼老婆,急得抓耳挠腮,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环顾四周一圈,众目睽睽,作罢了。小罗的鞋底里其实也进了积雪,也是钻心的疼,他是男人,忍住了。
香香看见小罗忽然低下头去,揉着眼眶,“怎么了?”
“没什么”小罗不抬头,“眼睛里进了沙子吧。”
“哦”,香香半信半疑,稍后发觉不对,“下雪天怎么会有沙子?”
“人家想儿子了,行了吧!”
香香便不语了,寒冷将她的思维冻僵了。
回娘家过年是香香提出来并且坚持的结果,香香想儿子,想父母。自从和老公远赴灯都古镇打拼,儿子就拜托外公外婆带着,从一岁带到四岁,下半年就打算接到中山上幼儿园了。小罗提醒老婆春运路途艰辛,香香说不怕,再苦再远也阻挡不了回乡过年的决心。
山区的天气很难预料,进入春节后洋洋洒洒下了十来天雪,大雪封山了。
总不见停,两夫妻呆不住了,坚持冒雪返程。
县城客运站的汽车集体趴窝了,大家拥在候车室等候车站发车通知。下面的路程需乘车赶到市区,然后转乘列车南下广东,他们的小灯饰厂正月十五左右就得开工了。
去年年底环保大检查,没来得及准备开年的新款,所以得早点返回古镇做准备,要是今年的款式没跟上,这一年指定得白忙活了,容不得半点松懈。
香香和小罗过了七年之痒,四年前在自己的鼓动下,夫妻俩双双从工厂辞职,做起了古镇千千万万小老板中的一员。
创业前,香香一直做门市小姐的工作,积累了不少工作经验。老公小罗做企业管理,不在同一家工厂打工。香香看到身边的姐妹一个接一个的辞职创业,几年时间,大多腰缠万贯,成了令人羡慕的成功楷模。香香的心事跟着活了,和老公商量,老公说啥也不敢辞职双飞。香香恨铁不成钢,下了死命令,老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给自己打工。
两夫妻将积蓄一掏而空,仍然不够,再找亲戚借了三五万,然后信心百倍地开始了老板之梦。
香香家的门市在南威灯饰城附近,和人合租的门面。狭长的门市里,一溜五六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一家一台桌子,开单,与客户联系,均在这小小的办公环境里进行。
夫妻俩分工明确,香香负责门市,主管销售。老公负责生产、采购、组装、发货。开业之初,夫妻俩没有请工人,就小罗一个人跑进跑出张罗工厂的事情。说是工厂,实际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作坊。
香香租了一面墙做卧室灯,每个月租金元。客户来自四面八方,要求千奇百怪。第一年,两口子累得像狗,打了个平手。
第二年,香香做主换了个位置稍好的门市,一年下来,口袋稍有盈利。香香再做主买了辆小四轮,买材料发货,再也不用老公开着一辆破三轮东颠西跑了。
到第三年,连续几家物流公司跑路,损失了几大笔钱,亏得两口子眼泪涟涟,两手空空了。
去年再次筹了些钱从头再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转眼到了下半年,先是各种材料涨价潮,后是环保风暴突然而至,古镇的大多数灯饰企业一时间失去了方向。
过年前几天,小罗说就在古镇过年吧,拼了几年没赚到钱,倒把多年的积蓄贴光了,还欠了不少债,这样子回家畏畏缩缩的没有颜面,不如不回家了。
香香听出了老公的怨气,眼眶红了。小罗哄了几天,直到答应了老婆的意见回老家过年,香香脸色才开始放晴。
小罗到底是男人,按下心底的怨气,好言安慰老婆:明年吧,明年兴许就发了,皇天不负苦心人!
香香眉开眼笑,给了老公一个甜甜的吻。
下午,太阳颤悠悠地探出了头,车站附近快餐店炒了两个菜,香香吃不下,脚趾仍然钻心地疼,胃里翻江倒海。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两人终于坐上了发往市区的班车。
到达市区已经是夜晚11点,司机开累了,全车的乘客也疲惫不堪。多公里车程,车轮绑上防滑链,走走歇歇,用时6个小时,总算有惊无险安全抵达。
香香下车时几近虚脱。小罗扶着香香休息了一会,征求香香意见:“我们只有住一晚了!”
香香无力说话。
很显然,大半夜的即使去到火车站也买不到当晚的车票了,寒风凛冽,再舍不得也不可能露宿街头,只有花钱住一晚了。小罗放下香香,到路边叫了辆的士。香香木纳地跟着上车,下车……
终于进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老公打开房门,香香一头歪倒在床上,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
小罗慌手慌脚地打开空调暖气,开到最大,热风呼呼吹出。
小罗轻手轻脚脱下香香的湿鞋,褪下袜子,香香的脚趾头已经泡白了,挤压到一起,生铁一样地冰沉。
小罗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干什么,香香头昏脑沉,不想动弹。过了一会,香香感觉到脚趾头一阵温热,睁眼一看,发现老公把她的双脚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早在县城的时候我就心疼得要死,早就想这样抱着你了,那儿人多,不敢这么做。”小罗嘿嘿傻笑,“老婆,明年我们还回来过年吗?”
“回,还得回,一定回!”
香香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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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华,男,年出生,大专文化,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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