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脚气就缠上了俺。它阴魂不散,俺痛苦不堪;它若影随踪,俺无地自容。
记得上大学的某个煦暖的冬日,凉风飒飒,温暖晴朗,我把一直潮叽叽、粘乎乎的鞋子拿来晾晒一番,好让那脚儿得到片刻地抚慰。熟料,傍晚时分因故未来得及收拾,结果不翼而飞。深思熟虑之余,我疾书寻物启事一则置于宿舍楼下小黑板处。上云:“寻物启事,物品特征如下:一、‘登云’牌四十码的黑色皮鞋,左鞋后部因本人擅于运动炸开一处,已缝好。右鞋前部属严重开裂,因本人经济拮据无钱修补,遂借上铺兄弟的胶简单粘住开裂处,但行走不宜过疾,否则会有倒地窒息的危险;二、(温馨提示)本人患脚疾已十年之久,其味独特,久治难愈,遂成顽疾,如有沾染,后果不堪设想,请三思。哪位兄台,拾到以后望返还为盼!”
此文一出,第二日鞋子就现身原处,我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臭鞋,喜极而泣。随鞋而至的亦有一纸条,云:“鞋业已返还,请收纳。仔细端详,价值的确不大,另你的温馨提示,犹若醍醐灌顶,“救人一脚,胜造七级浮屠”,苟或不然,吾命休矣。”
脚臭挽回了严重经济损失,这是我生活在的脚气阴影下见到的第一缕阳光。毕业后,做了一名貌似高尚但极清贫的代课教师,居住于学校的红墙灰瓦的教工院落里。邻里间只有一墙之隔,因平时喜欢打篮球,那双“乔丹牌”的鞋是俺的最爱,却是俺媳妇的天敌,她一见恶心,二见反胃。告诫我N次,坚决不能拿到里屋,否则要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当时仅有一间正房,卧室兼书房还是客厅,多功能综合型。临门处紧靠西墙搭建一违章建筑美其名曰:厨房。置煤气灶一,锅碗瓢盆若干,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厨房重地,焉可放鞋。出门数十步于东墙处亦搭一雨棚,棚下有柜,柜中放鞋,打完球自然归位,条理有序,毫不凌乱。日子死水微澜,然有一天,东邻见我就大吼:“俺一家人都找反了,说有死老鼠,以为在茴村会上买的老鼠药管乎来,可惜就没有找到死老鼠,疑惑毁了。幸亏昨天在门口和你妈说话来,弄半年才知道是你的鞋,那味跟粪池一样,俺一家人快摆治毁了”。真相大白,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犹万箭穿心,肝胆俱裂,一时天崩地陷。我体会到了脚气给我的尊严抹下的不平与难堪。于是乎我四处寻医,观电视广告,达克宁一至,脚癣如白雪纷纷,飘落中原大地。我节衣缩食,瞒着媳妇,咬咬牙一口气买了三瓶,开始涂抹,凉滋滋,麻乎乎,真得劲,但不像电视上的脚癣一扫光。我也不敢向商家讨说法。听说学校一名快退休的老教师去茴村商场买了一辆自行车,回来一看没有铃铛,次日询问商家咋和电视上做的广告不一样,对方说:“哪不一样?”答曰:“少个铃铛!”对云:“电视上的自行车上还骑个大闺女来,你咋不抱走?”一番羞辱,老教师回来蒙头睡了三天。念此结果,打烂门牙往肚里吞吧!况且咱脚臭也不想外扬。人家说开水里添加童子尿,专治脚气。为获童子尿,我苦思冥想,在学校举办了“教工子弟童子尿大赛”。赛事规则是:置一个洗脚盆,于一米之外画一条线,看他们谁能最大化尿到盆里去。在荷尔蒙的刺激下,这几个雄性高级小动物对准一米开外的洗脚盆,进行一番“扫荡”,“尿飞顿作倾盆雨”,淅淅沥沥之中,如获至宝,我取得了“真尿”,赶紧回家用开水勾兑洗涤,效果不佳。我久病成良医,思忖可能水温不高,索性把茶瓶的开水全倒下去,拿出“臭脚不怕开水烫”的精神,结果只听“滋拉”一下,“哎哟”一声,我不省人事,几天都不能下床。后出门见到那几个小孩,还一窝蜂地围着我,说:“叔叔,你咋不叫俺几个比赛了?生俺几个的气了吗?”这不是成心气死我吗?我又听说巴氏消毒液灭菌严重,仔细察看功效,进行大胆推理,认为:“以毒攻毒,毒焉可存?”结果以失败而告终。各种方法都想尽了,但收效甚微,真是:“野药弄不死,脚癣笑着生”。
饱尝着病痛带来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创伤,和着难言之隐,苟且地活着。然天有不测风云,女儿竟然患上了甲沟炎。小小年纪,长啥不好?咋能脚上长刺,而且还往下发展。我情急之中想说落女儿一番,熟料,女儿的一句话却石破天惊:“爹,啥都别说了,都是你遗传的,我咋摊上你这么一个爹呢!”我百口莫辩,万念俱灰,抱着赎罪的心理,带着女儿四处寻医,在熟人的指点下费尽周折,终于在光明路东段苍翠树木的掩映下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残破的字迹上书:“专治甲沟炎,却气”(因风吹日晒贴的“脚”字的“月”掉了,变成了“却”字)摇曳的灯光,几多昏暗与暧昧,一个烫着一咎一咎头发的猩红着嘴唇的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接待了我们父女一行。(这年头穿白大褂的义工真多,例如在广场免费给老年人量血压,但是学校食堂的几个例外)她很娴熟地捏着女儿的脚,女儿面部狰狞,她下手迅速,挑、钩、切……一气呵成,一会就好啦!然后说:“咱自己人,给一百块钱吧”。我仿佛看到华佗在世,又想起了我的臭脚,自诉病史,双眼盈泪地问:“医生我还有救吗?”她粉面含羞,灿若桃花,对我莞尔一笑:“一次根除”,回答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我瞪大着眼睛望着她,宛如仙女下凡,我顶礼膜拜,脱脚就范。刺鼻的药水味让我的胃像吞食了吗丁啉一样,胃动力大大加速,一阵干哕,喝了几口水才压了下去。洗后回家,真的不出汗了,那脚上是一层皮一层皮掉,掉的露出了粉红色的肤肉,娇艳鲜嫩,晶莹剔透,白里透着红,与众真不同。可惜有几处开裂的,再出出汗沾点水,我的乖乖,头上豆大的汗都淌得啪塔啪塔的。过几天,女儿走至我的面前,默默地解下来鞋带。“爸,看那个足疗大娘给我治过后的又长里面去了……”无言的结局,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忽悠。我等善良的教师最易蒙蔽,父女相拥,神情凄然。
有时间做梦时总幻想着我的鞋是“爱国鞋”,试想一下,要是集中一下和我共命运的国人的鞋子,扔向小日本,得省多少武器弹药,抗战无需八年之久。极可能美国的原子弹也要靠边稍息。刘校长也曾意味深长地说:“文辉,你一夏天就穿一双凉鞋,真会过日子”。虽然你不解其中隐情,但我深知,挣钱艰难,省钱权当是挣钱吧!这也可能是我患脚气的另一收获吧!
说说笑笑,健康重要。虽然,“任尔东南西北风,脚气咬住不放松”,但我会说:“我骄傲,因为我有一个臭脚”。俺滴个臭脚,你可以羡慕,但不能嫉妒哟!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